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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庙里的寒意,在沈千凰的话语落下后,似乎更加浓重了。林岚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侧脸,到了嘴边劝阻的话,终究咽了回去,只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。她明白,眼前之人已经做出了决断,那是一种从炼狱中淬炼出的、不容置疑的决心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林岚低声道,声音在空旷的破庙里显得有些沙哑,“无论你作何决定,我都会跟着你。阿月那边,我会设法安置,她体内煞气暂时还算稳定,但必须尽快找到根治之法。明日卯时,我替你取药。”
沈千凰没有说谢,只是用力握了握林岚的手,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托付。这份在绝境中并肩的情谊,比任何言语都更重。
寅时三刻,夜色最浓。林岚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,悄无声息地离去,消失在破败的窗棂外。沈千凰蜷缩在香案下,听着她远去的、几不可闻的脚步声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她没有睡,也无法入睡。体内伤势的隐痛,未来的重重迷雾,与相府那份冰冷交易背后可能的陷阱,如同无数细密的针,不断刺戳着她的神经。
李逸寒……李晏的次子,北境军中将领。他出现的时机、方式,以及提出的交易条件,都透着一股与李逸尘截然不同的、军人的利落与务实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审视的漠然。他提供“药引”,给予庇护,索要情报,划清界限——一切明码标价,冷酷而高效。这或许比李逸尘那种温和的、带着试探的“善意”更让沈千凰觉得“安全”,因为至少规则清晰,代价明确。但,真的只是如此吗?李晏将她这颗棋子,放在太子府与三皇子势力、朝堂与后宫交织的漩涡边缘,究竟想看到怎样的波澜?而李逸寒本人,又在这场父子共谋的棋局中,扮演着何种角色?
思绪纷乱,时间在黑暗中缓缓流淌。当第一缕微弱的灰白色光线,艰难地透过破庙屋顶的缝隙洒落时,沈千凰睁开了眼睛。眸中疲惫未退,血丝隐现,但那深潭般的眼底,却沉淀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。
近乎约定好的卯时,林岚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,带来一股晨露的湿冷气息。她将一个用油纸严密包裹、只有巴掌大小、却沉甸甸的小包,以及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铜钥匙,轻轻放在沈千凰面前。
“东西在,没尾巴。”林岚言简意赅,气息微喘,显然这一路也颇不轻松。
沈千凰拿起油纸包,入手冰凉,隐隐能感到其中数种药材混合的、或辛辣或清苦的复杂气息。她拆开油纸,里面是几个更小的纸包,分别包着七八种晒干的药材切片或粉末,颜色各异,气味独特。其中几样,她前世在钻研毒术医理时见过,皆是性极阴寒或带有金石之气的罕见之物,有几味甚至标注了“微量”、“慎用”。另有一张薄薄的、质地特殊的纸笺,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“冰魄凝华散”的详细服用方法与注意事项,字迹刚劲,力透纸背,是李逸寒的手笔。
方法极其苛刻:需以无根水(雨水)混合三滴自身指尖血为引,子时阴气最盛时,分三次吞服不同配比的药粉,期间需以自身灵力(或内力)引导药力,走遍奇经八脉,尤其要引向心脉、丹田、及双毒盘踞之处。过程痛苦异常,有经脉冻裂、气血逆冲、甚至引发毒发暴走之险。成功后,药力可形成一层“冰魄”薄膜,暂时包裹、冰封、并疏导三种剧毒,形成脆弱的“伪平衡”,效力约维持十日。十日后,需新的药引,且每次服药,风险与痛苦叠加。
沈千凰一字一句看完,面沉如水。这哪里是药,分明是饮鸩止渴的毒计!但,也是她眼下唯一能抓住的、可能延续性命的浮木。
“你……”林岚看着她凝重的脸色,欲言又止。
“别无选择。”沈千凰将纸笺和药材小心包好,贴身收藏,又将那把冰凉的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。“清平巷丙七号……我们现在就去。”
趁天色未大亮,街面上行人稀少,两人再次改换装扮。沈千凰依旧扮作病弱的中年男子,林岚则化作一个面容普通、提着菜篮的粗使妇人,搀扶着“兄长”,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片荒芜的城郊,朝着相对清静、但也绝非达官显贵聚居的内城边缘——清平巷方向走去。
清平巷正如其名,是一条安静、整洁,两旁多是中等人家小院的巷子,白墙灰瓦,绿树成荫,与西市的喧嚣脏乱截然不同。丙七号小院位于巷子中段,门扉紧闭,黑漆木门上铜环暗淡,门楣上方的瓦当下垂着几缕枯草,确是一副久无人居的模样。
沈千凰用钥匙打开门锁,吱呀一声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。小院不大,但很规整,正面三间正房,两侧各有厢房,院落中央一棵老槐树,枝叶茂密,洒下满地斑驳光影。院中积了薄薄一层灰,墙角生着些许青苔,但屋舍门窗完好,并无破败之感。
两人迅速闪身入内,反手闩好门。沈千凰没有立刻进屋,而是按照李逸寒所言,径直走到老槐树下。树下泥土湿润,她蹲下身,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,探查片刻,果然在离树根约三尺处,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、非自然的阻滞。
她示意林岚警戒四周,自己则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刃,小心翼翼地挖掘。泥土松软,很快,刃尖触到了一个硬物。拨开浮土,一个尺许见方、裹着油布的木盒显露出来。
取出木盒,拭去泥土,打开。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:一叠小额银票和散碎银子(约二百两);几张盖有不同商铺印记的空白路引和身份文牒(姓名、籍贯空白,可自行填写);一瓶标注着“金疮药”但气味迥异于寻常的伤药(显然是特制);一封火漆封口的信;以及,一份纸质特殊、隐约有符文流转的契约文书。
沈千凰先拿起那瓶金疮药,打开嗅了嗅,药香清冽,带着一丝凉意,绝非普通货色。她小心地倒出一点,敷在右腿伤口上,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渗透,火辣辣的疼痛明显减轻,伤口边缘的红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好药!
接着,她拿起那封没有署名的信,撕开火漆。里面只有一张薄纸,上面是李逸寒那熟悉的、刚劲的笔迹:
“丙七号可暂居,左厢房床下有密道,通往后巷废弃水井。银钱、路引自取用。孙医师处已打过招呼,持盒中铜牌(在银票下)至‘济世堂’后门,三长两短叩门,自有人应。黑市古物流向摘要附于契约后,自行研判。契约需滴血为誓,内容如前所述,签否在你。一月为期,首次情报,需于十日内送达‘悦来客栈’天字二号房窗台花盆下。阅后即焚。”
言简意赅,条理清晰,没有任何废话,也没有丝毫温情,只有冰冷的条款和清晰的指令。这就是李逸寒的风格,也是相府与她“交易”的风格。
沈千凰将信纸凑到嘴边,内力微吐,纸张无声化为齑粉。然后,她拿起那份契约文书。文书材质特异,触手微凉,上面以朱砂写着方才李逸寒所述的全部条款,下方留有空白,显然是让她签名画押之处。在文书末尾,有一行小字:“滴血其上,契约自成,背约者,必受反噬。”
这是加了禁制的血契!一旦签订,若有违背,恐怕会遭受难以预料的诅咒或反噬。相府做事,果然滴水不漏。
沈千凰盯着那行朱砂小字,沉默良久。林岚在一旁看着,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签,意味着彻底绑上相府的战车,未来祸福难料;不签,则立刻失去药引、庇护和情报支持,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,重伤之躯的她,恐怕寸步难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