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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一张便笺上,写着几行数字,像是物料数量与银钱数目,旁边有些简略标记。另一张上,则记着几个人名,以及“疏通”、“打点”、“务必妥帖”等零星词语。
最引她注目的是,这些便笺的角落,都有一个极小的、墨色略深的印记——像是一个变体的“璟”字花押。
沈千凰的目光在那花押上停留一瞬。太子名讳李璟。但这花押的形态,与她在正式太子用印中见过的略有不同,更显随意流畅。
她面色平静,仿佛只是看到了无关紧要的草稿,动作未有丝毫迟滞。她将这几张便笺按其原本所夹的位置,放回那几份河工文书之中,然后将整摞文书按照年份顺序,放入“景和十五年—工部—河工”的类别格里,并贴上新的标签。
做完这些,她继续整理旁边的文书,节奏未变。
直到申时末,日光西斜。她将今日翻阅、整理过的典籍记录在当值册上,锁好藏书楼的门,回到自己的厢房。
关上房门,屋内尚未点灯,一片昏朦。
沈千凰静静立在黑暗中,方才在藏书楼中看到的那几行字、那个花押,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数字、人名、词语、花押……它们本身可能毫无意义,也可能只是寻常办事的痕迹。
但“河工”、“款项”、“疏通”、“打点”……这些词联系在一起,尤其在储君相关的文书里,便隐隐透出一丝别样的气息。而那个略显私密的花押,似乎暗示着,留下这些便笺的人,与太子关系颇为亲近,或者,就是太子本人随手所记。
东宫之水,果然深不见底。这看似平静枯燥的典簿第一日,便在故纸堆中,触及了或许不该她触及的隐秘。
她走到窗边,推开半扇窗。晚风带着凉意吹入,散去一日的书卷气。远处,丝竹声又隐隐传来,比昨夜似乎更喧闹些。
沈千凰眸色沉静,映着渐起的宫灯光芒。
暗流已现微澜。她这个新落的棋子,需得更稳,更静,看得更清。丹田内,那点微光随着呼吸,缓缓流转,似乎比昨日更凝实了一丝。
夜,还很长。而她的路,方才开始。